2009年5月11日 星期一

簡體字,還是繁體字? 5

四 簡體字的使用範圍

  一九五六年一月二十八日中國國務院第二十三次會議通過的《關於公佈漢字簡化方案的決議》曾明確地說:「除翻印古籍和有其它特殊原因的以外,原來的繁體字應該在印刷物上停止使用。」這裡,很清楚地講明了簡體字只用於古籍之外的現代白話文語体上。從那時到現在,內地專業古籍用繁體,白話用簡體,兩者並行,可見大陸事實上廢不了繁體。

  簡體字為什麼不能用於古籍上呢?上文已經提到,由于簡化時把繁體字作了許多合併,字音、字義會引起相當多的歧義。比如「面」字,原義為顏面,臉之眼睛、鼻子和臉頰這一部份,所以有「前面」、「面孔」、「面目」等名稱。現在將「麵」簡化為「面」,那麼「老面皮」究竟是厚臉皮還是麵團的乾外皮呢?「面粉」究竟是臉上搽的粉還是小麥磨的粉呢?《初刻拍案驚奇》卷三十一:「董天然兩個早起來,打點面湯早飯」,這個「面湯」是洗面水,不是麵條湯,直到現在,上海人仍叫洗臉水為「面湯水」。又如簡體中用「后」字代替了「後」字,這兩個字在古代曾經是可以通用的,但後來將「後」字作為「前後」之後,將「后」字作為「皇后」之后,意義已不相同。用簡體字寫「后來」意思是「事情之後」,而在古籍中是「皇后來了」。「餘」是多餘之意,「余」是我的意思。「多餘一人」是多出了一個人,「多余一人」是多了我一個人。簡體字取消「餘」字,歸入「余」字,意思就混淆了。又如一個「鬥」簡化為「斗」,從形體上說,自然比「鬥」字容易,但「斗」為量器,「鬥」為爭鬥,音、義全然不同。這種例子,簡直是不勝枚舉。正因為如此,所以從第一批簡化字實施之時,已經規定古籍仍用繁體字。換句話說,簡體字的製定者是瞭解簡體字是會引起歧義的。

  但國務院文件上沒有說明,如果遇上白話文中雜有古文的情況怎麼辦呢?比如我寫文章時經常引用古文,是否古文這一段要改用繁體呢?又比如雜誌或報紙上某個版是研究古文的,是否這一版用繁體,而其餘用簡體呢?這樣一來,讀者豈不是還要學習繁體字。事實上,大陸的出版物常常把白話中的古文排成了簡體,除了少數幾家專業古籍出版社尚用繁體外,大多數出版社早就放棄這一條了,理由是廠方已找不到排繁體的工人,或沒有繁體的排字設備等等。隨便找一本大陸中小學的語文書,其中所選的古文也全是簡體字。這樣公然違反國務院規定,我從未聽聞政府起訴過哪個人。如此偏幫簡體字的結果,自然是讀者要付出誤會字義的代價。

  國務院文件中還說到「有其他特殊原因的」也用繁體字,如書法字帖、海外版書報等等,都屬於「特殊原因」範圍。周恩來說過不強迫書法家寫簡體,如果他們覺得繁體字比較好看的話。但近年就發了文件,規定商店招牌請書法家寫,也必須是簡體。姓名問題也是頭疼的事,如「党」是姓氏,但亦有人姓「黨」,如《左傳.定七年》有黨氏,《藝文類聚》有「黨家姬」,現簡化字「黨」併入「党」,兩姓變成一家了。中國人的姓,據陳仁德《黃帝百家姓》所錄有九千一百七十七個,現在究竟有多少,我手頭沒有統計資料,但只用簡體字顯然遠遠不夠。再說,名字中有繁體怎麼辦?如簡體字用「适」代替「適」,「胡適」是否就是「胡适」?假定大陸出一份公證書,證明某人是胡适之子,他是否就是胡適之子?在繁體中「适」讀音為 kuo,照此胡適變成胡 kuo了。「乾」、「幹」和「干」原是三個字,現全用「干」,若我匯款給「李乾」,則「李干」可否領取?在大陸的印刷廠、郵電局、公安局、博物館、圖書館、公證處、出版社、駐外單位等,都需要用到繁體字,更不要說大學和社會科學院了,在這種單位,幾乎人人都要懂繁體。所以「有其它特殊原因的」也不是少數。

  所以簡體字的使用範圍,只限於現代白話文,只限於絕對不接觸繁體者,只用於一九五六年後的印刷物,較之於繁體字來說,簡體字的使用範圍相當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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